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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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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定好了計劃, 但馱烏雷(陸備)不是個魯莽的人。

他先遣了幾首船做先鋒,去查看一下通匯附近的情況,順便探一探邊軍的底細。

通匯是南江水系最西邊的末梢, 到達通匯再穿過令萇關,一路西北可以到達漠南草原。

陸備的先鋒船隊從南江口出發, 一路沿江西進。大船連續行駛了幾個日夜, 在即將進入邊軍勢力範圍的前夕,整個船隊刻意提高了船速, 全員戒備, 嚴陣以待。

果不其然, 他們遭到了岸防炮的攻擊。

只剛剛過了一個江段,先鋒船隊就折損了一條戰船,一名經驗豐富的把頭和幾十名水手葬身南江。

好在, 這個犧牲也不是沒有收獲,借著沈船的掩護,先鋒船上的弓弩齊開, 火油瓶和天火雷配合在一起,不要錢地朝著炮彈發射的方向投擲, 很快就清理掉了許多隱藏在山林中的炮臺。

岸防炮是不能移動的固定炮, 一般都會被小心地掩藏在遮蔽物中,避免被人提前發現後準確拔除。但炮口一開, 炮臺的位置就藏不住了。先鋒船隊通過的時候,不但把所有發出響動的位置都清理了一遍, 還放火燒山, 江岸兩側黑煙滾滾,樹木焦枯,夷為一片荒野之地。

這是陸備定下的計劃, 以焦土之計應對邊軍的江岸防備。

這樣一來,邊軍就是想要在修補攻擊點,在短時間也找不到合適的遮蔽物,為後面的船隊進入江段掃清了障礙。

就這樣邊走邊鬥,先鋒船隊很快到達了通匯附近。

一路行來,船隊走得極其艱難,沿岸的岸防炮給行船造成了很大的損失,等到達通匯港的時候,船只和人員的損耗已經超過半數。

可即便是這樣,帶隊的司船還是感覺心滿意足。

他們這一路,至少走了三個江段,這才僅僅損耗了一半已經是個奇跡了。要知道賀岳景升與邊軍在白鷺口的那場遭遇戰,依舊是兩個時辰不到的功夫,仙勻船隊一半的大船就沈了東海。

司船對此十分滿意,喝令麾下船手和把頭也就越發起勁。

前方就是通匯城,只要能探明通匯的虛實,他這次先鋒任務就算是圓滿完成,回去南江口便可等著領功受賞。

“都給老子醒醒神,前面才是硬骨頭!”

司船一聲令下,船隊中剩餘的幾只戰船立刻拉開架勢,氣勢洶洶地朝著通匯逼近。

他們理所當然地遭受到邊軍的反抗,不過有了之前的經驗,船手們對於火油瓶和火雷粉的運用越發純熟,許多岸防炮只打了一發就啞火,被潑灑上來的火油燒毀。

“大人,我怎麽覺得這火炮越來越少了呢?”

一旁的參軍小聲與司船嘀咕。

“咱們這一路行來,邊軍的火炮打得稀稀拉拉,與仙勻那邊傳來的消息可不大一樣啊……”

聽他這樣說,司船皺眉看了看他

“那依你之見……”

“我也是害怕其中有詐。”

參軍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上司的表情。

“賀岳景升可是在白鷺口……”

還沒等他說完,就被臉色陰沈的司船打斷了。

走海的人有許多禁忌,同為領船的他很忌諱有人念叨賀岳景升的名字。

畢竟那是一個在白鷺口落水,七竅流血癱倒在病榻的倒黴蛋,也就吊著一口氣多活了三個月,人還是沒了。

聽這名字就晦氣。

“能有什麽詐?”

司船反問,伸手指了指河岸邊燃燒中的炮臺。

“你是覺得這些火炮有詐麽?”

“我怎不知邊軍竟然這樣壕氣,好端端的炮用來算計我們這點人,可不是太暴殄天物?”

那參軍一想也有道理。

畢竟火炮這東西金貴著呢,聽說東林場那邊至今都仿造不出來一架能用的,匠人卻不知道死了多少,可見造出一門實在不易。若誰這得了寶貝,如何舍得那它做餌?何況還是在苦寒之地、物質不豐的邊軍。

許是通匯剛剛入手,邊軍還來不及細細布置防衛,這才讓他們找到了可趁之機。

他不敢再說,心中的疑惑也散去了不少。

不管怎麽說,通匯城還是拿下來了。船隊上岸的時候十分謹慎,先用火油瓶又在城中放了幾把火,這才小心翼翼地登陸。

後面的事倒是十分順利,除了遭遇一小部分邊軍頑抗之外,整座通匯城都沒看到什麽人。不過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,畢竟通匯也是邊軍剛從胡人手中搶回來的,之前被西胡部族占領的時候,城中百姓逃的逃,死的死,與空城也沒什麽區別了。

司船留了一部分在通匯城據守,自己則是帶著剩餘的幾艘船折返回南江口。

這一趟行程,船隊縮水了三分之二,但回城的路上眾人還是滿臉喜氣,回到南江口碼頭也都是趾高氣昂。

畢竟,他們完成了最艱難、最危險的任務,還成功地凱旋了。

“當真?”

陸備轉過身,看著一臉喜氣的先鋒司船。

“你們這一路,把邊軍的火炮臺都燒了?”

“千真萬確!”

司船躬身回覆道。

“屬下當心他們還有所隱藏,特地將這一路的岸灘全部放火,邊軍就是再快,那炮沒有了遮蔽的先機,被我們打掉是遲早的事。”

聽他這樣說,陸備點了點頭。

“很好。”

他雖然也覺得這一趟走得有些過於順利,不過先鋒司船是他手下得利的幹將,人品和能力值得信任。就算封愷要搞什麽伎倆,但岸防炮不能移動是個事實,失去了先機便威脅不大。

除非……墨宗造出寧非用的那種火炮……

這個問題陸備思考了許久,腦中無數次模擬出與火炮船對陣的畫面,最終得出的結論還是——不可能。

封家不可能有船,即便是從東胡人的手中買船,東湖船的設計也不適宜在南江中使用。

南江江寬水深,與烏知河那樣的小河流完全不是一個級別,光是險要的岸灘水流就能沖走一艘中型貨船,東胡人的船大小是不夠用的。

再有,南江上江風多變,不像烏知河一年四季刮西風,沒有人力槳手,光靠著風帆折線形勢,在南江上根本行不通。

而行船已經如此艱難,若是再搭載沈重的火炮……炮是鐵質的,比人要沈上許多,船的載重有限,炮多了就要減人,人少了船走不動,這是個不能調和的矛盾。

所以,像寧非那樣駕著一艘小船載炮是可能的,再多……不可能。

陸備自覺想到了所有的可能,便也放下了心中隱約纏繞的疑惑,開始安排像通匯城運兵的計劃。

先鋒船隊拿下通匯是個意外之喜,原本他還要與也罕達商議如何攻下通匯城,現在倒是省了力氣。

不久之後,在南召困守多日的左谷蠡王終於出了白龍山,從南郡邊鎮碼頭登上陸家大船,一路沿江朝著通匯進發。

火雷聖巫依舊隨侍在側,但兩人之間的關系已然冷淡了許多,大有各自為政的意思。

馱烏雷熟知火雷聖巫的根底,對他也並不如普通西胡王室那樣敬畏。

反倒是火雷聖巫,見到馱烏雷便有些緊張。

他是馱烏雷和陸濤一手扶持起來的,若是沒有二人在背後操持,他一個雜血也做不成西莫支海神殿的主人。比起左谷蠡王也罕達,火雷聖巫對於陸家人顯然更加忌憚,一路上再也不擺頤指氣使的聖巫派頭,躲在房間幾乎不見人。

這次陸家出動了所有的大船,為了謹慎起見,第一批先運送了一部分胡人兵丁到通匯試水。便如同先鋒司船所說的那樣,出了陸家的江段,兩岸都是焦土,的確沒有再遇到岸防炮的襲擊。

第一次運兵的過程無比順利,也讓陸備徹底放下了戒備,開始放心運送左谷蠡王等人回通匯。

大船穩穩地在江中走了三日,眼看著過了最後一個灣峽就要到達通匯,江上忽然起了變化。

天還沒亮的時候,有親衛入艙急稟,遠處的江面上傳來了奇怪的聲音。

“奇怪的聲音?”

陸備坐起身,掀開艙簾聽了聽。入耳的確有聲,“突突突突”回蕩在江面,格外清晰。

聲音是從對面傳來的,似乎還在不斷靠近中。但因為江上起了薄霧,也看不清對方究竟是個什麽情況,這聲音便越發顯得古怪至極了。

“告訴前船,先找個地方暫時停靠,觀望一下到底是什麽東西過來了。”

陸備下令道。

親隨領命出艙,很快他又回稟,說前哨探查最近的停泊點在三裏外的黃□□,這段江面礁石甚多,怕是停不下這樣多的船。

“那便讓頭三艘船先靠過去,餘下的船先不要動,等霧散了再說。”

他正說著,耳邊忽然響起了巨大的炸雷聲,江水忽然洶湧翻滾,原本平穩的樓船也開始跟著搖晃了起來。

尖叫聲,哀嚎聲,呼救聲響徹江面,前船似乎遭遇了什麽意外,風中隱約傳來木板燃燒的味道,還夾雜著不易覺察的血腥氣,以及重物落水的聲音。

之後,又是接連好幾聲炸雷一樣的響動,幾乎連成了一串,震蕩的山谷間都充斥著巨大的回響。

南江水越發洶湧激蕩,原本還算平靜的江面上忽然掀起了一波一波的巨浪,水面下似乎隱藏著巨大的旋渦,逼得後船不得不倒槳脫離激流區。

西胡部族的兵丁大多沒坐過船,哪裏見過這樣的架勢,幾乎瞬間就亂了陣腳,在船上四散奔逃,慌不擇路,嚇得瑟瑟發抖。

他們可是聽說過,越大的江河中就藏著越厲害的精怪,也不知道在水底下活了幾百年,專等著有船過來,一把掀翻了吃下肚。

難不成……這次便命不好的撞上了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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